晚上,余皎值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儿内的主任倪香霖是余皎的老师,面冷心善,医术高明。此刻,她肃着脸,不怎么温柔地翻动余皎带伤的左手。又给她上了一遍药,“不长记性,遇到这种不讲理的,直接叫保卫处!”说着,上药的力度都大了几分。余皎忍不住痛呼一声,“我已经够及时了,谁知道那阿姨速度这么快,手劲还这么大。”倪香霖冷哼一声,“今天要不是有人扶住你,你可就摔惨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吧,脑子跟被摔坏了一样,傻站着也不知道说话,还好人家小蒋提醒你。”余皎乖乖点头,她说什么都是对。倪香霖看她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心里暗叹。这小姑娘看着好说话,其实性子倔得很,主意很大。有天赋肯吃苦,年轻一辈里属她最出色,所以前段时间瑞士进修的名额给了她,也没人不满。平常也细心体贴,她打心眼里喜欢她,于是就忍不住为她操心。“小蒋对你是真没话说,你们又都是崇英大学出来的,人家现在在儿外表现出色,性格好,长得也很周正,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呢?”余皎抿唇,“老师,我目前还不适合进入一段感情。”“而且我对师兄真的没有感觉,如果我答应了对他不公平。”倪香霖长叹,“真是不明白你,都27了,一点都不着急,过了年你就28,这会儿不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她凑近压低声音说:“自从你进了医院,不知道有多少科室的人朝我打听你,我说你还小呢都压着。其实是我觉得那些人都配不上你,想让你自己找更好的。”“现在好了。”倪香霖恨铁不成钢地摊手,“你都27了都没找来一个,真是白瞎你妈给你生的这副好模样了。”余皎确实长得漂亮,整个科室公认的美女。不是那种妖娆浓艳的大牡丹,更像是开在春天里的玉兰花,粉里透白,高悬枝头,勾得人想折却又苦于够不到。皮肤莹白如玉,小脸上的五官线条细致端丽。远山眉下一双浅透的琥珀眸,像被清水濯润一般。笑起来时,眼尾下压,柔软得惹人。所以倪香霖才说她看起来很乖顺听话,外貌的欺骗性加成许多。余皎失笑,她讨巧地捏捏倪香霖的胳膊,“您就别操心了,我随缘。”“随缘随缘,你妈也不着急?”“我妈您还不清楚,这几年不那么拼工作了,心态比我都好,一个人天南海北地转,我都见不着她人。”“要不我给你安排几个相亲吧?”倪香霖兴致勃勃,“这个骨科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天呐都这个点了。”余皎装模作样地看表,“我要去查房了,差点耽误了。”尾音一落,人就开门离开,关门的时候还笑盈盈地看她一眼,那双浅眸清润得都快滴出水来了。这小坏孩!——余皎从主任办公室逃出来查房。看完普通病区,楼上VIP病区还有一个。昨晚临下班急诊送来的,肠套叠,复位之后留院观察。在电梯里回顾过情况,轿厢也到达12楼。余皎走到07房,敲门。一位年轻女性开门,笑着引她进去。“余医生。”孩子母亲礼貌寒暄。余皎走进去,打开床头灯,低头看兜兜状况。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很好地继承了母亲的颜值,圆眼睛骨碌碌地转,见到她来还咧了个笑。余皎弯腰检查,神情柔和,诱哄道:“阿姨摸一下小肚子哦。”触诊过后她戴上听诊器听肠鸣音,冰冰凉凉的器械贴上,兜兜以为余皎在跟他玩,咯咯地笑,小手还紧紧抓着她的白大褂领子,一揪一拽的。苏遇安探手拉下他不安分的小爪子,“兜兜乖,我们不要打扰姐姐治疗哦。”兜兜手劲不小,苏遇安拉开的时候,小手随意抓了一把,顺带着拔掉了她挂在白大褂口袋的装饰胸针。小物件在空中划了一个小弧度,“啪嗒”一声落到床的另一侧地板。“不好意思,余医生。”苏遇安看了一眼,连忙捡起。“没事。”余皎接过别好,“兜兜恢复得很好,肚子柔软,肠鸣音也正常,今晚情况继续稳定的话,明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好的,谢谢余医生。”苏遇安压住床上的“小风火轮”,转头故作严肃,“你舅舅已经到楼下了哦,一会他来了妈妈不救你。”兜兜一听,急忙道:“舅舅,zhou~zhou~”“走”的发音也说不清楚。这舅舅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余皎觉得好笑,唇角微微上扬。“又不听话呢。”一道低沉微磁的声音慢悠悠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笑容滞在嘴角。太过熟悉的声音,以至于她无需转头就分辨出来人。身后脚步声不急不缓地靠近,男人走至床边,冷杉冽香幽幽传来,如同晚秋街道上沁凉的风。余光里,衬衫半挽的手臂伸向床上的小娃娃,骨廓分明,青色筋脉迭伏在冷白肌肤之上。指节修长,微凉指背弹了弹小孩圆润的面颊,懒声逗他:“挺会折腾人,病一好就不老实。”余皎眼皮一跳。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几帧荒唐画面。这双漂亮的手,如同凉玉,几天前曾那样冒犯地侵犯她的领域。可现在隔着半步距离看,如此干净清润,不忍亵渎。余皎转头,暗恼自己胡思乱想。周居凛注意到她的视线,指节轻捻,散漫收回放回裤兜。半敛黑眸,目光慢腾腾巡过一旁的女孩。不像她那么小心翼翼,他瞧得格外坦然。深隽的五官不辨情绪,眼神却谈不上清白,卷着几分莫名的占有和审视。苏遇安抱臂站在一旁。透过余皎看向她身后挺拔高大的男人。壁灯光线散落,拖长的影子,落在余医生身后。她眼底掠过一丝兴味。不是情侣,偏偏有一种强烈契合的张力。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