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伍哲过得很不遂意,让他的烦躁情绪一再升级。先是袁总从客户那里带回来一块韩国同行设计的量产样品,交给设计室要求仿制。伍哲看那样品,色彩跟纹样都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织物的组织结构复杂些。袁总说市场对这款产品的兴趣非常大,他要设计室能尽快地仿制出一模一样的设计纹样跟组织结构的意匠图出来,这种工作无疑伍哲是最适合的了,萧若寒便就把这差事派给了伍哲。这项任务从技术上讲,对于伍哲来说原本也没有什么大难的,只是费些时间跟精力,细心些辨识出每一个组织结构再记录下来也就是了,只是为难在工艺上,首先一样的纱线就是无处寻来的,袁总说是用车间现有的条件弄,用车间里的纱线且不说颜色问题,就是纱线种类、型号跟性能也距样品相差很大,当然也会造成织物的经纬密度跟样品也是根本无法保证一致的,密度变化,纹样就一定也跟着变形;其次是后续整理跟加工工艺的流程也是无法从这块样品上解读出来,伍哲勉强织出来的样品经过车间的后续处理之后,拿出来的东西很是僵硬,根本没有人家那块布柔软的手感和和谐的组织结构的衔接,当然,因为对该仿制产品外观的失望也省略了对其各项性能的测试,一模一样的高仿简直要变成了无稽之谈。

    袁总手里摆弄着试织出来的纹样变形、外观跟手感都很粗糙的布样,听了伍哲诸多解释之后,虽然没说什么,表情跟态度上倒是表现出了对伍哲专业能力的怀疑,明显把伍哲从专业立场的解释完全理解成了用卖弄专业推脱责任,这让伍哲在心里叫冤不迭,却也无从申述。

    接着就是伍哲提交了几份精心又耗力设计的作品都被客户否决了,还落得业务部好大意见跟埋怨,最可气的是萧若寒这一次并没有站在他的一边,而是跟业务一起否定了伍哲的设计构思。平白的遭受责怪又无处发泄让伍哲一时间从内心里对所有人都怨愤不已。

    年轻的心,总是满满的向外的力,还不大懂得掌控着些,让更多的力去作用于内心才是最好的。人通常是怎么做都不能改变别人固有的想法的,能改变的就只能是自己,其实人的一生就是不断地跟自己谈判的过程,跟别人无关。

    9月底,伍哲意外地接到了周立刚打来的电话,说是要招待客户来大连玩三天,请求伍哲给做做向导。伍哲跟周立刚的交情虽然仅限于一顿饭的程度,但因为周立刚对李萱一往情深,所以伍哲跟周立刚之间的关系除了那种本能的戒备跟攀比的竞争意识外,感情上倒是并不觉得陌生。伍哲对于周立刚这突如其来的请求顾虑颇多,比如说,伍哲隐约的是知道周立刚的生活水准的,他有点担心周立刚来大连招待客户旅游,从住到吃到游包括休闲娱乐,怕都是自己没经过没见过的高档场所和消费方式,伍哲一方面怕露怯丢人,另一方面也确实担心自己的水准招呼不了人家,有负所托,搞砸了人家周立刚的待客筹谋。

    更何况伍哲最近的心情总是不大畅快,以他现在这郁闷的心绪也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应酬周立刚的差事。除此之外,国庆假期间伍哲也确实有工作需要加班,当然请假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了周立刚这么个事,伍哲倒宁愿在公司加班过节还更好些。

    利弊的权衡在伍哲的脑中是瞬间完成的,于是伍哲立刻满心抱歉地告诉周立刚,他将出差,非常遗憾不能尽力。他还非常诚恳地表示如果周立刚愿意,伍哲可以请他的朋友代劳。伍哲这是打算把这件棘手的事再经过一道程序来化解,他既想表达出热情的态度跟非常愿意效劳的意愿,又想避免这项任务将会带给他的尴尬和自己的被动立场。他觉得提出让朋友代劳的建议应该是非常恰当的了,因为他一方面考虑着,如果劳驾猴子代替他去,那么效果上也等同于劳驾伍哲,能充分表达伍哲尽力而为的意愿跟态度,另一方面,如果猴子露怯丢了人却可以不必算在伍哲的头上了。

    在感谢了伍哲热情周到的态度之后,周立刚表示并不愿意劳驾陌生人,然后他非常绅士地问伍哲,是否可以请李萱代劳。这个非常合理的建议经周立刚非常礼貌地提出来之后,便令伍哲有种想撞墙的冲动了。伍哲在心里骂开了:“奶奶的,你小子绕了半天的舌,合着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这下,伍哲又开始十分懊恼刚刚谎称自己出差的托辞了,如今要收回已经是来不及了,他也只能非常大方地同意周立刚的建议,并且还得热情地表示出他非常希望李萱跟周立刚的游山玩水能够快乐尽兴。

    放下电话的伍哲对着墙坐了半天,十分纠结这头是撞还是不撞!最后他对李萱还抱有的一线希望,得以暂时挽救了他的脑袋。李萱现在并不在大连,时逢十一国庆假期,又赶上了她姥姥的生日,李萱便早些跟导师告了家,提前回家过节去了。伍哲在内心里希望着李萱也能拒绝周立刚的请求,倒是很愿意看到谁都不去管那小子,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然而伍哲毕竟不是一个爱耍心机的人,他没有私下里打电话去左右李萱的想法,在这件事上,他能够尊重李萱的决定,因为他对李萱有足够的自信。果然不出伍哲的预料,他撂下周立刚的电话还没超过五分钟,李萱的电话便打来了。李萱跟他坦言她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周立刚的请求,并且表示她能理解伍哲撒谎的苦衷。